安安第一次便血时,我被吓了一大跳。
那是安安小学二年级开学第一天,学校组织了盛大的开学仪式,安安参加表演鼓号花样操。
安安长相乖巧精致,比同龄人高出一头,选入鼓号队已经有半年时间,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型场合表演,排练了大半个月,兴奋得不行。
我挺着二胎孕肚,没办法到场,隔空给安安加油,看着他像棵挺拔的小树苗一样在台上自由散发光芒,我的内心涌起无限骄傲。
可转眼不过四五个小时再回家,安安完全虚脱下来,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成小虾米,上了两回厕所,小便池里全是鲜红的血。
我被吓得手脚发软,李有才一个箭步冲进厕所把安安抱出来,医院。
我也想跟着去,却被婆婆一把拦下来。
“小敏你这肚子冲撞不得,我和有才去,你在家里等消息。”
我一想也是,我挺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跟着去了,也只是添麻烦,反而耽误事。
可真在家里等着,又迟迟等不来消息,隔半个小时我打一次电话,李有才总说不知道在检查呢,等会儿。
就这样,我从下午5点等到晚上9点,整整4个小时,李有才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。
就在我满心惶恐,医院时,婆婆回家了。
那时的我尚看不懂婆婆满脸复杂的神情,只顾着问安安的情况。
“要做手术,医生说是……肠梗阻,有才和安安这段日子都不回来了,我收拾两件衣服给他们送过去。”
我心头悬着的大石直直往下掉,安安才6岁啊,就要接受一场大型手术,我的心揪成了一团。
“这么晚了,您注意安全,到了跟安安说声别怕,我明天就去看他。”
婆婆一听有些急眼了,一把把我摁住。
“医院添乱,安安都不够我们照顾的,到时候你再出点什么事儿,这个家可就乱了套了。”
我又急又慌,不亲眼见着安安坐立难安,可婆婆说得有道理,这时候我能做的唯一的事儿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。
就这么等了一周,每天婆婆回家给他们做三餐,带换洗衣服,每回我一问,都是一句安安没事儿,你别急。
我怎么能不急,作为一个母亲,医院里,连看一眼都做不到。
急得慌了,我就只能整天在网上下单,给安安买了很多进口补品,了以慰藉难以宣泄的不安,勉强自我宽慰好歹为安安做了点事。
可婆婆却医院。
“他一个小孩吃这么好的补品有什么用,吸收不了,你留着自己吃,你现在一个身子两个人,可比安安金贵。”
婆婆说这话时,脸上若有似无闪过一丝嫌弃。
我心里咯噔一声,有些不是滋味,又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安安可是婆婆的心头肉。
婆婆一辈子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,在三女儿出生后,李有才出生前,婆婆还曾怀过两个女儿,全都打掉了,千方百计求神仙告大仙,才求得一个李有才,李有才出生之后,集万千宠爱于一身。
而婆婆的三个女儿陆续嫁人之后,没有一个生出儿子,我怀孕时,全家上上下下十几双眼睛全盯在我的肚皮上。
婆婆见天儿地在我跟前念叨着生儿子,买了几百张小男孩的海报照片贴满整个房子,搞得我精神压力特别大,差点就跟李有才离婚。
安安一出生不到十分钟,带把儿的消息就传遍整个李家家族。
婆婆兴奋了几个月,嘴都合不拢,安安能走之后带着他串了几十家亲戚的门,炫耀新得的小孙子。
平日里安安摔个跤,她都呼天抢地叫着小心肝,如今肠梗阻这么大的手术,她反而淡定下来,总不能是因为做手术花钱,嫌弃上安安了吧?
我心口一堵,晚上给李有才打电话时忍不住抱怨两句,他的语气一下就变得不耐烦。
“那你还要我妈怎么样?她几十岁的人了,医院两头跑,你什么忙都帮不上,有什么资格说我妈?”
我心火一烧,委屈极了,我只是觉得有些不正常,哪有半点责怪的意思,李有才非得曲解我的意思,可我帮不上忙是事实,理一亏腰板都挺不直,想反驳都开不了口。
医院比我更煎熬,我确实不应该在这时候多嘴。
念头几转,我压住火气,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搞得大家都不愉快。
可时间越久,我越觉得不对劲。
我咨询过医生朋友,肠梗阻手术一般一两周就可以出院,安安年纪小,最多也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家调养。
手术费用也不高,医保报销下来,顶天了花1万。
然而安安住院不到半个月时间,李有才就从我这里取走了近6万块钱,每天做不完的检查,吃不完的药。
可当我细问李有才,他又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做了哪些检查。
绝症重病各种不好的猜测涌上心头,我还医院,然而挨个病房找,我却始终没有找到安安。
到护士站一问,根本没有收过李安安这个病人,我掏出手机里安安的照片,依旧没一个人见过。
我慌乱到极点,果然有问题!可有什么事这么大条,李有才和婆婆要瞒得如此密不透风?
就在我惊恐到快要昏厥时,有个护士建议我去八楼妇产科看看。
我一下蒙了,安安患的是肠梗阻,而且又是个男孩子,怎么会在妇产科?
“妇产科收了个假两性畸形患者,名字也叫李安安,长得也跟你儿子差不多。”
假两性畸形?虽然无法明白这个陌生的词汇,可这病症名字一听就不寻常,我的心抖成了筛子。
我按照护士说的到了八楼,踏出电梯那一刻我就知道,安安就在这里,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走廊里。
可下一秒我又呼吸一紧,他居然真的在这里?
我脑袋发胀太阳穴猛跳,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。
我鼓足勇气站在病房门口时,安安正开心地和隔壁床小朋友做游戏,他年纪还小,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。
一旁的李有才正在玩手机,猛地抬眼看见我,脸色突变,立马弹起身拉着我往外走。
“说了让你别来添乱,你来干什么?”
“安安到底怎么了?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?为什么他会在妇产科?”
李有才还想敷衍我,我情绪有些失控怒吼一声,他才难以启齿般说了真实病情。
“安安不是男孩,只是雄性激素水平过高,下面才看起来像男生器官,要做手术变回女生。”
我如遭雷劈,这是什么病?什么男孩变女孩?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?
越问越蒙,我极其艰难地消化完这个事实,才继续追问病因,李有才又支支吾吾着不肯说,我气得浑身直哆嗦,又掐又打逼着他,他才吞吞吐吐说了出来。
“你孕期吃的转胎丸,是雄激素类药。”
我又是一蒙,什么转胎丸?我什么时候吃过转胎丸?我怎么不知道?这全都是什么跟什么啊?
短短半个小时,巨大的信息量轰炸得我一片混乱,完全无法思考,想问都不知道问什么。
李有才知道什么都兜不住了,干脆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。
“就是你怀孕时,我妈给你吃的保胎丸,那其实是转胎丸,能把男孩变女孩,我们家乡好多人吃了,都生了儿子。”
李有才一提醒,我终于想起来,怀安安四个月时,婆婆给我准备了一堆黑乎乎的药丸,说是祖传保胎丸,她怀着李有才时还下地干活,就是凭了这药丸才稳稳当当,李有才当时出生八斤六两健康得不得了。
我一听能为孩子好,半点没怀疑,每天两颗,连吃了整整两个月。
一想到这儿,一股酸水从胃翻涌到喉咙口,我止不住干呕。
“李有才,你妈没读过书无知,你也无知吗?什么狗屁转胎丸,胎儿性别受精的时候就决定了,还转个屁啊?你们是不是想要儿子想疯了?”
我一边干呕嚎叫着,一边眼泪鼻涕糊了满脸,狼狈至极,我好后悔好自责,为什么明知道婆婆重男轻女,当初吃药时没有半点怀疑?我实在太蠢了。
李有才见我这样,嫌弃地退后两步,我心口又是一阵抽痛。
正在这时,婆婆听到声音也从病房里出来,惊叫着来搀扶我。
“哎哟,你这肚子可怀着我的大孙子,小心点哟。”
我看着婆婆假惺惺的关心,一颗心仿佛被架在火上烤,没半点犹豫我又把矛头直接指向她,又哭又骂。
“这怪得了我吗?我还不是为你们好吗?谁知道他那么不争气,吃成个不男不女的怪物,真给我们李家丢脸,好好的大孙子变成赔钱货,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亲戚说,传出去笑掉人家大牙。”
满身气血涌上我的脑门,婆婆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安安的男孩身份是假的,可是几年的朝夕相处是真的,婆慈孙孝也是真的,怎么爱那么轻易就能撤回?
我提起口气跟婆婆大吵起来,婆婆也不甘示弱跟我对骂,丝毫没有愧疚悔改的意思。
吵得正酣,我忽然肚子一阵抽痛浑身冒冷汗,婆婆也一激灵,赶忙过来扶我坐下,说话才软了口气,手还不停在我肚子上摩挲。
“深呼吸深呼吸,气大伤身,你可得保护好我们家这独苗苗。”
我忽然汗毛倒立,害怕到极点,如今安安男孩变女孩,婆婆会不会打老二的主意?她会不会再暗地里使手段,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转胎丸。
安安已经被祸害了一生,不能让二宝再遭此*手。
我必须要逃离,我想离婚,可自从怀上安安我就没再工作,如今婆婆和李有才还有点愧疚心,一旦撕破脸他们破罐破摔不肯治安安,靠我自己根本无力承担医药费,二宝再一出生,我一个人绝不可能盘活两个孩子。
可要我忍气吞声又不甘心,二宝万一是男孩,安安出院一定会受尽婆婆白眼排挤,指不定怎么区别对待安安和二宝,到时候安安的一生可真就毁了。
进退都是死路,我又痛苦又挣扎。
我纠结很久,最终还是决定离婚,哪怕死我也要选择个自由好看一点的死法。
况且还有夫妻财产作保障,至少刚离婚时我的生活不会太窘迫,我还有努力的时间。
咨询律师后,我更加坚定了离婚的想法,李有才和婆婆作为过错方,要为婚姻的破裂负大部分责任,我可以多分得夫妻财产。
以婆婆的重男轻女思想,有很大机会我会得到安安的抚养权,而二宝只要没满两周岁抚养权就会归我,他会尽力为我争取到更多抚养费。
我的一颗心终于能放回肚子里,最后再托关系找了份工作,等生产后直接上班,经济来源的问题也解决了。
我做好了万全准备,立刻着手提交离婚诉讼申请。
既然李有才和婆婆那么想要男孩,他们自己生啊,重男轻女害人害己,他们根本不配得到安安和二宝,就让他们孤寡一辈子去吧!
一定要看!宝宝们好,为了想跟大家更加近距离的接触和了解,考虑了很久,我决定申请一个